淅淅沥沥的雨打湿了玻璃壁，那狭窄的檐顶根本遮不住一个人，他几乎浑身都湿透了，缩在角落里，瑟瑟发抖，从里面看去，只有黑色的一团，好像大片的污渍绽开，无法忽视。

不过是半路遇到了，给了一些面包，就跟了过来，被关了门阻隔在外也不闹，乖乖缩在角落里，团成浓墨般的一笔。

原也曾很多次碰到这样的流浪猫狗，蹭着他的腿脚小心翼翼的讨好着，只是些微的触碰就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，既卑微，又可怜。可是他从来都不养宠物，那种毛茸茸的，带着温热的体温，需要得到人类关怀照料才能够存活的生物，

外面的雨下的越发大了，已经是秋天，平常还是尚且炎热的温度，只是粘上了雨水之后急速下降，光是溅起的冷气都能让人寒颤不已，他似乎抖的越发厉害了，身上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遮挡住雨水的攻势，于是他缩的更紧，原也开门出去的时候，他蠕动了一下，从臂弯里抬起眼，露出了一双乌黑的眼睛。

他缩着肩膀跟进来，原也拿了毛巾，转身就看到他缩在沙发前的地毯上，双腿蹲着，两只手垂在身前，明明是高大的个子，此刻看起来却分外可怜。

原也将毛巾递到他眼前。

他盯着那毛巾，似是疑惑的歪了一下脑袋，然后用湿漉漉的头顶去蹭他的手。

原也的手一顿，手里的毛巾掉落在地，男人似不解，口中呜呜着，同样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原也，露出正常成年男性不会露出的表情。

是了。

在见到他趴在地上，与野狗抢食的时候，就知道他不是一个正常人了。

不知道流浪了多久，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，头发都打了结，被雨水冲刷之后的脸流成一道一道鲜明的痕迹，被带进浴室的时候也不知道挣扎，扒下破旧的衣服，推进浴缸的时候蹲在里面，水漫上他的腰部，还能看到结实的腰身，块块分明的腹肌能看得出他有过锻炼。

大概之前应该是个正常人。

只是现在不是。

像有些狗，或是猫一样，怕大面积的水，缩在水里瑟瑟发抖，似乎想要起来，可是碍于原也的存在，瑟缩着，整个人僵硬紧绷，紧紧的抓着浴缸壁，肌肉紧绷着，配上他的表情动作违和感十足，原也伸手给他抹沐浴露的时候，他似乎很是害怕，眼睛飞快的眨动，但是却没有闭上，他盯着原也，白色的泡沫顺着发顶流下去，沾湿了他的眼睫，那黑色的玻璃珠似的眼球突遭刺痛，飞快的闭上，整个人颤抖的越发厉害。

吹头发的时候倒是乖巧的很，似乎并不惧怕这种刺耳的声音，他蹲在椅子前面，好像一只大狗，原也的手指穿插在他的发隙间，只是触碰而已，却舒服的整个人发起抖来，等到吹干了头发，他简直就要睡过去。

他穿着原也的衣服，竟然很合身，只是臀部包紧，似乎很不适应，一直扭着身子试图去蹭，其实也就穿了外裤，甚至没有穿内裤。只双手简直就是摆设，甚至趁着原也不注意，想用牙齿去将桎梏住他的裤子咬下来。

当然，按照他柔韧性，这根本做不到。

于是只能委委屈屈的蹲在老位置——沙发前的地毯上，他本来想跟着原也，却被阻止了。

等到雨停了，就带他去警察局。

大概是走丢的，只是不知道多久了，原也翻阅着网上的寻人信息，并没有出现眼前这张面孔，于是垂了眼，才刚将手机收起来，就感觉腿边热乎乎的，他低下头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蹭到了他的脚边，正抬着脑袋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，显得十分依恋。

似乎看原也没有呵斥他，胆子立刻肥了起来，小心翼翼的用脸颊去蹭他的裤腿，发出犬类的呜呜声，乖巧而顺从，原也垂眸，神色淡淡，手指抬起来，落在他的发顶，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挺起脑袋去蹭，简直快乐的要发起抖来，呜呜的撒娇声也渐渐大了起来，如果有尾巴，怕是早就甩的飞起。

动物和人不一样。

人类可以隐藏自己的情绪，然而动物不会。

他几乎全身心的都在表示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类的喜欢之情，可是大概也不太聪明，不然也不会因为一个面包就跟了几条街。

如果是只狗，大概是很多人眼中理想的宠物吧？

愚蠢，乖顺，听话。

可是他不养宠物。

原也淡淡的想：等到雨停了，就送他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