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夜是除夕,只觉得东宫外应该是热闹极了的景象,光线或明或暗是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发出的光芒,偏生这样的巧,苏澜毒发的日子是在这夜,这解药说是半年一服,细细算来似乎是一百来天,一年三服才对。
苏澜懒懒地躺在屋瓦上,看这绚烂的景致倒映在眼中,瞳孔微缩只眯了眯眼,北风从脸上刮过,苏澜觉得有些冷,身上却还在不停地发着汗,锥心刺骨的疼。
前段时间东巡的事情,自己救了苏温,可他或许发觉了,自己是想杀他的,不动声色的关切,语调里的关心:“澜哥哥,你的伤严重吗?”
他这言语却不是关心自己,而是希望自己能够心软,苏澜怀抱着他,看着人脆弱的脖颈,仿佛轻轻一拧,便能拧断。
眼前人太过聪明,很快便察觉了自己的意图,面上不显,彼时苏温想的是,莫不如将杀了,直接取而代之,将苏温沉入海中,再将活下来的人也尽数杀了,皇帝问起来就说他们为了保护自己都已殉主。
可又想到,苏温实在太过厉害,即便杀了他,那这毒又该如何解?
便也作罢。
苏温并没有同自己计较,却明显感觉得到同自己的疏离,干脆连解药也忘了给,或许是忘了吧,虽然苏澜不这样觉得,这药也不知发作多久才会死,或者是疼死的,折磨至死。
苏温并不想自己死,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教训,告诉自己:你的性命还握在我的手中,想做什么的时候你该细细思量。
这样的疏离,苏澜并不习惯,或许是习惯给人当狗了,实际上,他很喜欢苏温的亲近。
并不是将人当做兄弟的亲近,若说亲人,这整个皇宫,自己有一堆的亲人,可自己不需要,自己与苏温,算是剪不断理还乱,互相猜忌又这样贪恋彼此的温暖,在这个世上,只有他同自己有一样的长相,一样的心性,他了解他与了解自己所差无几。
苏澜拿出一柄小刀扎入自己的腿部,用这样的方式缓解敲骨吸髓的疼痛,自己不怕疼,却未想这药如此让人丧失理智,倒不如死了的好。
可自己又不能死,如果自己受了这样多的苦就为了去赴死,那也太不值当了。
除夕家宴,其乐融融但暗地里波诡云谲,苏澜想想就觉得可笑,他这段时日便像个合格的影卫守在人的身边,偶尔也会消失,但苏温显然不在意这些。
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,苏澜觉得眼睛既酸涨又泛着疼,眼皮愈来愈沉逐渐昏了过去。
等再醒来便是躺在自己的卧房中,房中烧着炭点着安神的檀香,身上的疼痛感已经消散,被自己生生挖出来的伤口也已经上了药包扎过。
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才算是安心了几分,起身穿了鞋袜才见床边放着的簪子,这簪子是苏温那日赠与自己的,莫名的情绪上涌,之前他并不会有这样的心绪,穿戴好了衣衫便走到了铜镜前,隔着面具看这张脸,细细的描摹出了他本来的面貌,脑中想的却不知是自己还是苏温。
“澜哥哥。”未见其人,先闻其声,听见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,不久便推门而入,端着一碗似乎还是温热的银耳羹搁在了桌上。
苏温转身去关了门,将寒风抵挡在了这屋墙之外:“我发现澜哥哥的时候,你浑身上下都热得很,请了太医,如今才醒怎么就穿的这样单薄?
澜哥哥许久未进食,快些用膳吧?”
与从前一般无二的语气和神情,那样的无辜又单纯,明知眼前人是恶鬼,自己却还是忍不住会心软,这幅模样,要是到了旁人那里,恐怕是愿意为之生为之死的。
“谢殿下。”苏澜拜了一拜才坐了下来,银耳羹微甜不腻,带着点温热,苏澜莫名的有些恍惚,还从未有人这样对待过自己,他看向眼前人,只可惜眼前人太过复杂,复杂得让苏澜觉得可怕。
“澜哥哥觉得如何?”苏温言眼含笑意地看着自己,眼里有几分殷切。
“很好吃。”苏澜微微点头回答他。
“我也觉得。”苏温的笑意扩大,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般,“澜哥哥,你要记得,你是我的人。
澜哥哥的救命之恩,我还未报答呢,你想要什么?”
这话说的意味不明,说的那样温柔,一柄利刃就算用再温柔的手段刺向旁人,那也会疼,苏澜犹疑了一瞬,告诉他:“这是属下应该做的,不必报答。”
“澜哥哥酿的梅子酒很好喝,只是桂花酿澜哥哥忘了。”苏温怎么又说到这里去了。
苏澜干脆端着碗将银耳羹一饮而尽,莫名觉得有些不够:“等来年,属下给殿下酿桃花酿。”
“以后年年都给我酿好不好?”苏温挪着椅子靠近了苏澜一些,只告诉他,“我很喜欢澜哥哥。”
且不论这喜欢是真是假,苏澜都应了下来,岁岁年年的允诺不过是敷衍,而苏温也装作忘了那解药的事。
一切如昨,但仿佛又是不同。
等身上的伤愈合的差不多了,苏温让他去找月望舒告诉人来东宫一趟,苏澜去了,却没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