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叙之察觉到他的弟弟最近一直为噩梦所困扰。

晦暗月光下，少年过分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，额头也覆着一层冷汗，好像在睡梦中经历了极大的痛苦。

他心疼得要命，抬手把夜灯打开，然后凑到那张还带着薄薄一层婴儿肥的面颊前，轻声呼唤：

“小珏，醒醒，这只是梦，别怕。”

荀珏听到无比熟悉的嗓音，仿佛一脚踏空，猛然从可怕的梦境里惊醒。

“哥！”面色苍白的少年习惯性地扑进哥哥怀里，眼睛还没完全睁开，就哽咽着道，“我梦见……她当时得逞了，我们被绑走、然后……”

荀叙之出声打断了他的回忆，这时候要是任荀珏回想，那今晚小孩怕是睡不着了。

“只是梦而已，梦和现实是相反的。”荀叙之把他被汗打湿后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，硬生生忍住像小时候那样在小孩嫩生生的脸蛋上啃一口的冲动。

荀珏果然不再回想噩梦的内容，在哥哥颈窝里蹭了蹭，慢吞吞地抱怨：“都怪哥哥要跟我分房睡，我才开始做噩梦……”

“好好好，都是我的错。不是第二天就搬回来了嘛，怎么还记仇呢。”荀叙之无奈摊手，又被小孩抓住胳膊咬了一口，疼得“嘶嘶”抽气，“荀珏，你说你是不是小狗，不许咬了。”

荀珏压根不怕他，哥哥就是纸老虎，连他假装难过都心疼得跟什么似的。之前他数学没考到140分，回家装模作样掉了几滴眼泪，就被哥哥搂在怀里哄了好久。

“哥哥老说我是小狗，我要生气了。”荀珏把右手五指逐一往荀叙之指缝里塞，一眼一眼偷瞄青年的表情，昏黄灯光下，他哥的脸俊得人心尖发颤。

荀叙之宠溺地捏了一下小孩的鼻尖，笑说：“这么大的人了，怎么还成天撒娇。赶紧睡觉，再过几天就中考了……”

“你也知道我还是初中生呀，初中生怎么就不能撒娇了？”荀珏不满地撅着起嘴，红润的嘴唇花瓣一样，又被荀叙之嘲笑了一番。

荀叙之关掉夜灯，侧身把他抱进怀里，轻轻拍着少年单薄的后背，时不时在他耳边低声哼几句歌，慢慢把他哄睡着了。

荀珏睡熟之后，他脸上轻松从容的微笑终于彻底消失。

虽然不担心弟弟的中考成绩受到影响，但这么下去也绝对不行，他是准备去外地读大学的，B市离家很远，没办法天天陪着小珏。

想到这里，荀叙之又头疼起来。

算了，走一步看一步吧。过段时间高考分数公布后，荀珏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闹呢。小孩让他宠坏了，知道自己长得惹人疼，动不动就卖乖耍赖。

但也不能怪他溺爱孩子，让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那么可怜巴巴地瞅着，谁能狠得下心？

荀叙之搬出此前最常用的借口，成功说服自己，下巴贴在弟弟的头顶，闭上了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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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荀珏，听说你哥哥是今年的市理科状元唉！好厉害！”

中考结束有段时间了，初中班级毕业聚餐，荀珏也没有缺席。然而他坐在餐厅里，周围的同学关心的却都是他哥。

讨厌死了！怎么哥哥就这么招人惦记……荀珏周身气压越来越低，起初还能敷衍地应付两句，后来干脆都不想说话了。

正当此时，一个平时就很喜欢荀珏（的脸）的女生兴奋地眨了眨眼睛：“荀珏，叙之哥哥想去哪个学校啊？B大还是T大？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，名校招生组都来你们家抢人？”

荀珏愣了一下，他只晓得哥哥最近经常出门，没见过什么招生组追到家里来。

他没见到，不代表哥哥没见到。可是哥哥为什么不告诉他？明明以前每天都和他聊天的……是因为现在要读大学了，嫌弃他幼稚吗？

那个女生见荀珏不答话，正感觉奇怪，就见他们班主任挺着标志性的啤酒肚往这边走，也不敢再问了，立刻开溜，生怕被揪住问中考估分多少。

“荀珏啊，我看到你交上来的估分了，很谦虚嘛，往低了估的吧。”班主任笑眯眯地跟荀珏聊起中考，“你直升高中部是绝对没问题的，就看今年能不能冲全市最高分了。哎呀，我也是走运，之前带你哥哥，现在又带你，你们都是好孩子啊……”

荀珏心事重重，完全没有心情跟班主任寒暄，班主任对他还算了解，奇道：“你又怎么生你哥的气了？”

“您怎么总是这么问我。”荀珏闷闷不乐道，“难道看起来像是经常发火吗？”

班主任哈哈笑道：“还不是你每次心情不好，我发消息问你哥，都说是跟他闹脾气了。”

随即话锋一转，放低了音量，语重心长地劝道：“你们家情况复杂，你在学校的事基本上都是你哥管着，你多体谅他，他也还是个孩子啊。”

荀珏哑然。

荀叙之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八岁，算是给他又当爹又当妈，个中辛苦，他这个弟弟最清楚不过了。

果然还是他太幼稚，哥哥才不跟他说重要的事。